世界经典

光亮的隧道
——《獾的礼物》谈如何面对永别
唐池子

    有一些事情你不想遇到。
    因为你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遇到。
    而且你从来没料到自己还是会遇到。
    我们的教育里，缺失关于生命的完整教育。
    我们常常会忘记我们的身体，其实就像一株植物，会发芽，会开花，会结实，也会垂垂老去，最后落在泥土里。
    为什么会缺失？因为死是终结，是黑暗，是生之极致恐惧。
    因此，一旦我们遇到这种不想遇到的事，就会变得那么脆弱、不堪一击。坚强者即便承受过痛苦和恐惧了，还是会留下深深的伤痕，那是一个忧伤的洞。
    所以，当我看到苏珊•华莱的《獾的礼物》时，一直不停地流泪。
    因为我知道那种伤痛的滋味。
    如何面对永别，无论作为当事人还是作为当事人的亲友，这恐怕是人一生中最需要上的一次功课。我因为来不及准备，很长时间无法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。这本书在悄悄地抚摸那个忧伤的洞。
    讲的是一个老獾，他已经很老很老了，老到无所不知，老到知道自己要与朋友们永别了。这是一个悲伤的开始。画面上，广阔的秋天的原野，獾拄着拐杖，他绿色的长围巾随风飘拂，他的目光也像围巾那样绵长：他久久地望着原野上正在嬉闹的朋友，许多不舍。
    接着作品从容地描写獾的平静。向世界谢幕，獾道别了月亮，拉上了窗帘，给朋友们写了一封道别信，然后在睡梦中走进了那个长长的隧道。
    隧道！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居然是隧道！可是并不是黑暗冰冷的隧道！是有温暖火炉、带着光圈的地方！而且，年迈的老獾居然在隧道里奔跑起来。作者这样写到：“獾飞快地跑着，在长长的隧道里越跑越快，最后，他的脚爪离开了地面。他觉得自己在翻腾、旋转，起起落落，跌跌撞撞，却没有受伤。他觉得自己自由了，好像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。”
    这是这部作品中最让我感动和深受安慰的部分。死亡在作者的笔下，成了一场放弃肉体束缚、获得终极自由的过程！为什么要恐惧，为什么要为离去的人悲伤？画面上那些漩涡般的隧道厚实而充满绒毛般的柔软感，那里非常安全，而且我相信，在隧道的尽头有另有一个光明自由的天空在等着！否则老獾为什么会那样轻盈快乐地跑起来呢，他一定听见了某种幸福的召唤！
    死亡并不可怕，这个光亮的隧道！
    亲爱的朋友，不要忧伤！
    可是，所有的动物都难过得要命。他们最好的朋友老獾去了，消失了，寒冷的冬天也来了！
    洁白的雪掩盖了整个乡村，却掩盖不了朋友们的悲伤。大家躲在被窝里一直一直想念老獾，泪水湿透了紧抱着的毛毯。
    春天来的时候，朋友们常常走到一起，常常不由自主地说起很多关于獾的事。
    鼹鼠想念獾，想念獾教他剪折纸的那些日子。一长串手拉手的鼹鼠折纸真美啊！有一天，鼹鼠居然也剪出了完美的一串。
    青蛙用速度想念獾，是獾帮助他克服了恐惧、教会了他滑冰的技巧，他现在优美地在冰上高速旋转。
    狐狸呢，因为獾教会了他系领带，他现在的领带系得无可挑剔，完美无缺。
    兔子太太甚至还能闻到獾给她上第一堂烹饪课烤姜饼时的香味儿。
    原来獾给每个朋友留下了独特的离别礼物，他们可以永远地珍藏下去。
    原来作者留给大家的并不是一个悲伤的隧道，记忆入口里实在储存了太多的美好和纪念。
    精巧的剪纸、娴熟的技巧、美味的小兔饼干，獾的礼物实在丰富实在美好呵！
    走出悲伤的隧道，一个明丽的春天等着所有人。
    鼹鼠站在那片獾最后站过的山坡上，他轻轻说：“谢谢你，獾！”原野上的植物会听到，天空中的云朵会听到，獾也一定会听到。
    我的心也说：“谢谢你，獾！”
    我的心灵也会听到，那个洞也会听到，那个至亲的人也会听到！